这一轮，老聂客场迎战北京大宝队陈耀烨三段。老聂照例下快棋，因为知道自己后半盘不大靠得住，所以贵州队快棋赛几乎由他承包。

　　这盘棋老聂下得十分精彩，短短的几十手间即完全掌控大局，着法行云流水，赏心悦目。局后复盘，老聂以他惯常的居高临下的口吻指点江山。其展现出来的电脑般的局面感觉令人折服，但老聂的有趣之处在于，对手自始至终不曾有一手棋得到他一句肯定，整盘棋都如同是他一人的独舞，最后形势之所以变得细微，原因只在于，他在后半盘出现了漏着。

　　这样的复盘大家已习以为常，通常老聂的对手只会听着，不会多言，更谈不上有异议，但这一次还是出现了和往日不大相同的一幕。

　　１３岁的陈耀烨已很难看到一位少年人的顽皮与活泼，成年人的稳重与沉着早早地出现在他的身上。也许是第一次和老聂复盘，也许是少年人的天性萌发，当老聂指责他的着法“开国际玩笑”、“正确着法一时想不出来，但你这个着法肯定不正确”时，他几次小声地表达了他的看法，比如“如果这样下的话，肯定比实战好不少”、“如果尖到这个地方，那我还不一定输”，就这样说了几次后，老聂突然火了，丢下一句“你牛！”后即起身而去。

　　陈耀烨开始还能忍住不哭出来，小心地收拾着棋子，但慢慢地，他的眼圈红了，随即闸门被打开一样，他的眼睛很快开始湿润，接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，这时他再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，忙乱间起身疾步出了对局室，此后再未出现。记得以前，只要他先结束比赛，总是要站在孔杰边上观战，最后还要和孔杰一起复盘的。

　　在对局室旁一房间里，记者问老聂，对孩子的态度是不是可以柔和些，更多的以鼓励为主。老聂说，对孩子就应该严格要求，他的棋下得不对，首先应该好好反省，怎么还能替自己辩解呢？

　　但陈耀烨那哭着跑出对局室的一幕还是令人久久难以释怀，当记者就此事询问一位当年在国家队呆过多年的棋手时，这位棋手说，对孩子严格要求是没错，但多少也应该讲究一点方法。当年老聂给他们讲棋时，他们大气都不敢出，谁还敢“顶撞”老聂半句？但现在看来，老聂讲的也会有不对，他下出的棋也会有漏着，而被他在棋盘内外痛扁的对手也不一定每手棋都臭不可闻。他们早就习惯了老聂这种训导，更多地当作一种善意的玩笑，但对于孩子来说，你说他“臭棋”他就会觉得自己真是“臭棋”，你说他尽开“国际玩笑”他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棋才，从而对前途失去信心……所以，对成年棋手什么态度不说了，但对于少年棋手而言，出语批评时还真的得注意点方式才是。

　　这边老聂已回到对局室，他将其他三盘棋的棋谱逐一细看，也许是视力已不如从前，他将眼镜翻到头顶，将手里的棋谱伸得老远。灯光下，他两鬓间的白发格外刺眼……